查看原文
其他

王爱玛:从纽大转学斯坦福,顶尖名校让你更容易被看到吗

王爱玛 二湘的七维空间 2021-01-29


题图由作者提供我们有不因名校感到快乐的自由,有不在名校却仍然发光的自由,有不被名校标签吞噬的自由。

从纽大到斯坦福,

顶尖名校让你更容易被看到吗?

文/王爱玛


在斯坦福的两年,我有过许多幸福的时光,但一直没有在斯坦福法学院找到自己所期待的那份归属感。"School Pride"这件事,似乎一直离我有点远。


公众号后台经常被人问到转学,今天就借机讲一讲转学的心路历程。


每一个字我都写得掏心掏肺、对自己的不安全感毫无隐藏。希望能给一些人带来启发、带来慰藉、带来思考、或者带来共鸣。


大四申请法律博士(JD)的时候,我做了两件“蠢”事。

  • 耶鲁、斯坦福、哈佛,这三个“第一梯队”的法学院,俗称T3,我都没有申请。

  • 我拒绝了哥大,去了NYU。


法律行业外的人不知道,NYU法学院排名全美第六,和哥大处于同一梯队。NYU虽然名气比不上T3,但教学资源、就业前景,并不比T3差到哪儿去,甚至因为地处曼哈顿中心地带,在就业上还占着得天独厚的优势。


而NYU又有别的学校没有的。

在NYU法学院门口


法律博士(JD)的三年,排名决定成绩,成绩决定工作。


打个比方,哪怕你一贯优秀、拼劲全力进了好的法学院,也学得很好、考了90分,但你的同学们也都学得很好,那你还是不能拿A,因为只有排名前20%的人才能拿A。


你考了90分,但成绩单上仍然是B,排名前的律所仍然会认为你不够优秀、所以不愿意录取你。


如此一来,压力可想而知。传说有人甚至删了室友电脑里的笔记,就为了自己考试能排在室友前面。


于是我想:“法学院已经够辛苦的了,没必要再给自己找罪受。”


我心心念念,一心非要去NYU,因为它是出了名的友善、出了名的互帮互助、出了名的公益心强。


对我这种不爱较劲的人来说,友好、氛围好、过得开心、有志同道合的朋友,是第一位的。


至于知名度?听起来更厉害?我本科不管不顾选择了文理学院的人、一回国就被当成大专毕业,我还会在乎这个吗?


然而人不是活在真空里的。

我不在意排名,不代表我周围的人不在意;我不以学校的知名度评判别人,不代表别人不会拿学校的知名度评判我。

NYU再好,法律界之外的人并不了解。

“你的分又不低,为什么不去申一下T3?”

“哥大是常青藤呀!知名度这么高!你是不是傻!”

“康奈尔的全奖你为什么要拒?”

“NYU排名那么低...”

大多数时候我只是一笑而过:“我只是更喜欢NYU的氛围啦!” 因为“氛围”的确是我最大的考量。

但偶尔,我也想要跟人解释:NYU法学院其实排名很高啦!NYU的就业其实非常好啦!我们也有很多知名校友和教授啦!

心里会有点发酸:NYU这么好,你却不知道;我很棒,但因为学校的知名度,永远都不会第一眼被看见。

我也是人,我也想要被认可,我也会不甘心。

不过这种不甘心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了。

法学院第一年的生活实在是太充实了!很多很多的新知识,很多很多的新同学,还有很大很大的纽约。

一年级的JD,俗称1L,会被分成几个section,所有课都和自己的section一起上,还有固定的座位表。

那感觉简直像回到了中学时代,每天和同样的人一起上学下课,课间休息一同排队上厕所,偶尔和前后左右桌窃窃私语。

很快,我就认识了自己section的所有人,慢慢开始交到了朋友。

第一周的社交活动


我们面对着同样的压力和焦虑,互相分享笔记、推荐教辅书、讨论律所招聘信息;我们一起吐槽某某教授说话声音太小,另一个教授上课随机点名太可怕;我们一起抱怨法学院的学习方式不适合所有人,考试制度太不科学。

哦对了,我们还会说:哥大是多么糟糕,我们选择NYU是多么正确。

我原本以为,和这么多优秀的人竞争,我能拿中等偏上的成绩就很好了。


然而我除了第一学期有一门课拿了B,其它课程都是A range.  有一门课我甚至拿了A+,这意味着我竟然是全Section 80多个尖子生里的前三名!


我妈妈看到我的成绩单,怂恿了我一下:“你看,你这么好的成绩,其实当初你如果申了T3估计也能录取的!”


于是,那些“不被认可”的隐隐约约的不甘心,突然就回来了。


我开始回想过去一年的生活,质疑自己的选择。

是的,我过得很开心,很喜欢NYU,但好像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那么喜欢。我好像也一样有压力,也一样有处不来的同学。

去了哥大、哈佛的同学们,好像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不开心。他们和我一样忙,好像并没有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

也许排名前的这些学校们,“氛围”上的差异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大?

我曾以为NYU的友好程度是100分,哥大是70分,T3是不及格。

会不会,在现实生活里,NYU是85分,哥大是83分,T3是82分?

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,急急忙忙找两个教授要了推荐信,重新写了一篇Personal Statement,向哈佛、耶鲁、斯坦福这三个学校提交了转学申请。

某一天下午,距离暑期实习结束还有一周,距离一年一度的校园招聘还有10天,我已经安排好了NYU校招的面试时间表,面的全是纽约的律所;我续租了NYU的宿舍、选好了NYU第二年的课、在NYU的社团开始了新职位。

我以为我接下来的几年甚至十几年,都要和NYU法学院的小伙伴们一起,在纽约度过了。

然后我接到了斯坦福的录取电话。

收到斯坦福法学院录取通知


决定要去斯坦福之后,连续两个星期,我每天都哭。

NYU的宿舍不给我住了、校招不给我参加了,我一边继续上班,一边要在10天内把宿舍所有东西打包、搬空,重新安排斯坦福的校招、飞去斯坦福、临时找地方住。

斯坦福的奖学金申请、转学手续、选课、选宿舍,截止日期也都在一周之内。
一切都来得太快了。

这时候哭,似乎是情理之中,因为短短几天的千头万绪,三头六臂都招架不住。

然而,我经历过很多压力,搬过无数次家,压力大的时候从来不会那么无休无止地哭。

我哭得可玄乎了,哭得掏心掏肺。

过去一年的一幕幕、一个个朋友,不断地在我面前闪过,我停不住地想:“我见不到我1L的同学了,我不能参加NYU的社交活动了,我不能再去楼下那间餐馆了,我不能再去NYU的健身房了。”

就仿佛我正在和NYU分手,和纽约这座城市分手,预计到自己会后悔的那种分手。

从NYU宿舍拍到的帝国大厦


接下来的一整个月,我都在东西海岸之间奔波。

斯坦福法学院很小,一届只有180个人,大家都互相认识。校招的第一天,我这个陌生人,被人认作了招聘官。

校招的一个星期,我仿佛上了发条一般。

白天一个接一个的面试,加起来有二十多场,忙得连饭都没空吃。晚上又要参加不同律所的社交活动,和律师们聊几个小时的天。我明明是一个睡眠很不好的人,临时找的住处又没有像样的床,但穿着高跟鞋奔波一天实在是太累了,我晚上甚至来不及洗澡就沉沉睡去。

好像很辛苦,但又好像一场梦,现在回想起来都是轻飘飘的。

再然后是 callback:校招时看上你的律所,邀请你去他们的办公室,进行长达半天的第二轮面试。我在湾区和纽约加起来面了十几个callback,每一个都累到散架。

再然后,还没缓过神来,我就又飞去了湾区,准备开始在斯坦福的新生活了。

斯坦福法学院


到学校第一天我也买了斯坦福法学院的T恤,立刻穿了拍了照


加州的阳光很容易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完美的。

最开始的两个月的确是美好的。经历过校园面试,我已经认识了一些同学,头两个星期也参加了一些社交活动。

我在Wesleyan、在NYU,都没有体验过典型的美国综合性大学。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校园,这么多各种各样的人,各式各样的体育赛事,我觉得新奇得不得了。

斯坦福还有大量中国研究生,参加中国新生聚会的竟然有400多人,这是我五年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中国人,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。

但是这种美好没有持续多久。

以我的成绩,在NYU也可以找到我想要的工作。对我来说,斯坦福在就业方面唯一的优势,是更受加州律所的青睐、更容易上手科技相关的业务,可我最后还是选择了传统的华尔街业务。

法学院同学们有早已固定的朋友圈子,似乎不需要再交新朋友。我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去打入他们的世界。

他们聊的教授,我都不熟知;他们聊的1L故事,都不是我的故事。

一些人爱聊科技、聊硅谷,但话题常常变成创业出名,而不再关于科技本身,有时甚至比纽约更加浮躁,却少了纽约作为一个老城市的底蕴。

一些人想从政、做学术,渴望接触到最厉害的法官、做名气最大的学者,但我对此也没太大兴趣。

在斯坦福,不少人身上担着重负,想创业创出独角兽的重负、想出人头地的重负、精英主义的重负。他们的生活里永远没有喘息,他们永远紧绷,生怕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。

而我呢?

我只想认真做好手头的事情,做个有工资可赚、有八卦可聊、偶尔给社会做点贡献的普通人。

在纽约某个开心的周末,在湾区难有这种闹中取静的明媚


我开始怀念NYU的日子。

我怀念大家一起吐槽1L教授,一起讨论纽约某个律所的某个社交活动有什么好吃的,讨论想做并购还是资本市场,八卦隔壁班的谁谁谁昨晚和另外一个谁接吻了。

说起来这些话题也没那么特别,但在NYU,我和周围的人一起经历过1L,想找类似的工作,关心相同的话题。

甚至,因为我们都选择过这样一所知名度不高的学校,我们有同样的一种对于“世俗名利”的隐隐不屑,有一种轻快,斯坦福没有的轻快。


在斯坦福的两年,我下课就回家,参加社交活动的频率比在NYU少得多,在法学院的朋友也不多。我绝大多数课余时间都泡在非鱼剧社,唯一一次走心的法学院的活动是Law School Musical。

Law School Musical剧照


我也参加了一些社团,也帮忙组织活动,但总是公事公办的感觉。


我一直没有在斯坦福找到归属感。

毕业的时候,看到NYU朋友们的毕业照,比斯坦福更给我带来触动。

我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,我写这篇推送是真正的“凡尔赛”:明明去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学校,却还在这儿无病呻吟,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“归属感”。

可是,求“归属感”而不得的苦闷,和求“名校”而不得的苦闷,同样都是苦闷。
我在斯坦福法学院不够有归属感,哪怕它是斯坦福。

但是,我对于斯坦福的情感,比“没有归属感的不快乐”要复杂得多。转学这件事,我有很多遗憾,却说不上后悔。

理智地想想,斯坦福早已是我成长过程里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
在斯坦福的两年,我从法学院的同学、教授们身上,学到了很多;在硅谷的两年,我也见了很多世面,思考了很多,成长了很多;更别提我还因此加入了非鱼剧社。

生活就是如此,在不一样的风景里成长,哪怕这风景没能带来你最初想要的东西。

“斯坦福”的这个头衔也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大的便利。

就说这个公众号吧,有多少人是因为我“斯坦福法学院”的头衔,才会认真看我的文字?有多少公众号转发我的文字,会加上“斯坦福毕业生”,吸引阅读量?

这样的便利很多时候是不合理的。

很多好学校,因为校友分布、其它院校排名等缘故,不为人所知;有很多“名校”,开设了很多“很水”的研究生项目。

总有一些优秀的人因为家庭条件、生活压力、学习方式,没能进入名校;也总有一些名校毕业生并没那么“优秀”。

从斯坦福法学院可以看到胡佛塔的夕阳


在我的身上,这种不合理更加明显。

排名第二的斯坦福和排名第六的NYU,除了“名气”之外能有多大的差别呢?教学水平能差多少?两个学校之间的教授来来回回地跳槽,有时还合作开课;生源能差多少?LSAT考169和171,其实只是两道题的差别,就有可能进入不同“梯队”的学校。

假如我没有转学,还在NYU,我就不是我了吗?我还是一样的我,我的文字还是一样的文字,我的思考还是一样的思考。

但假如我还在NYU,我就得花更多的努力才能被看到。

我对这份“能够被看到”的便利有着矛盾的感情。

一方面我有一种倔强的“清高”,觉得这事儿真“俗”啊,看着小红书里博主们打出的“XXX学姐教你XXX”,总觉得浮躁得紧。

但另一方面,做一个完完全全蔑视世俗、丝毫不顾他人看法的人是很难的。我也想被看到、被认可,也会用“斯坦福”这三个字吸引观众。

俗话说“是金子总会发光的”,但我们都不是金子。我们是璞玉,需要被看见、被雕琢。有很多璞玉一辈子都不被看见、不被雕琢,就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价值。

我已经毕业快半年了。

我常常回过头去想:为什么我在法学院没有归属感?真的只是“氛围”不同、学校文化不同吗?

我是不是不够努力去融入?会不会NYU只是因为距离才显得美好?每个学校都有各色各样的人,我是不是只是碰巧没能找到斯坦福的和我谈得来的人?

其实在斯坦福法学院也有朋友,也有更多欣赏的、想要多去了解的人,但出于各种原因没有深交。


会不会,有些时候只是因为他们是斯坦福的,我就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不好相处?


这也是一种不合理。


看见一个人用某不知名法学院的水杯,我们不会有什么感觉;但王骁用了斯坦福的水杯,立刻有千万只眼睛,放大他每一个表情、每一句话,试图证明他是一个爱炫耀的人。

假如你问我到底该不该转学?

如果转学可以极大地拓展你的职业道路,转吧!如果你在现在的学校过得不开心,转吧!但如果你只是和我一样,有点不甘心,觉得自己还能再好,那就仔细问问自己:你到底想要什么?

我们有仅因名气选择名校的自由,也同样应该有不因名校感到快乐的自由,有不在名校却仍然发光的自由,有不被名校标签吞噬的自由。

~the end~

“二湘空间”视频号开播了

作者简介:

王爱玛:斯坦福大学法学博士,文理学院养成的爱思考的灵魂,法学院最会健身的厨子。个人公众号:斜杠青年王爱玛。


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,与本平台无关。

点击阅读更多文章张楚:北方那座岛,有比利时的啤酒和俄罗斯的姑娘愚石:哈工大的宿管阿姨给学生发糖果遭举报,感恩节的正确解读方式是什么李庆曾:我大哥的困惑,三千万高龄老人的困惑于无声:你们都走了,我们也老了。悼念“球王”马拉多纳逝世大家:黄永玉  刘瑜  苏童  野夫  严峰 杨振宁  樊锦诗  艾芬  林青霞  刀尔登  巴金 王小波  齐邦媛  王安忆专辑:方方记录  方方读者日记  武汉故事  大家  时评  大学  疫情之后  人间事  万花筒  菊子  侠非侠  小草专辑 二湘专辑大家·时评·大学·疫后·人间事·万花筒

思想的碰撞·民声的回鸣敬请关注二湘的七维空间后台回复“投稿“获取投稿信息

点击链接收看更多六维、九维好文


   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    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